我父亲属于窝里横的那种人，在外面怂得要命，一回到家就喜欢跟家里人摆架子。以前我年纪小，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，因为不听就要被打，后来长大了发现父亲也没什么大能耐，于是开始跟他对着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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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这种脾气跟爷爷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，以前奶奶在世的时候，爷爷经常打骂奶奶，同时还对着父亲显摆，说女人就要教育。受到爷爷影响，父亲也是个暴脾气，一言不合就对母亲动手，我要是上去劝说，就连我一起打。

放在十多年前，父亲和爷爷就是我们家最威风的两个人，一个是一家之主，一个是兄弟姐妹间的老大，爷爷一声令下父亲就马首是瞻。

我母亲和奶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，奶奶在家里什么活都干，却总是吃不饱穿不暖，后来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，奶奶的情况才慢慢好转。三个儿子里，奶奶最喜欢的是三叔，因为三叔性子温和，跟奶奶像。而爷爷喜欢大儿子，也就是我父亲，因为我父亲听话，从来不反驳他。

听奶奶说，当时父亲到了说亲的年纪，村里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，因为爷爷脾气大邻里皆知，谁也不想闺女嫁到这家人受气。没有人愿意说媒，爷爷就亲自去跟村长谈，送了村长一刀子肉两壶好酒，村长老婆才同意给父亲说亲。

好在父亲长得高大帅气，又有一把子力气，其他村不了解情况的人很容易被迷惑，我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忽悠来的。当时我母亲代替家里人到邻村吃酒席，正好被村长老婆看到，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抵得过精明的四五十岁的大婶，再加上村长老婆把我父亲说得像朵花一样，母亲就同意相亲了。

有了村长老婆牵线拉煤，这件事很快就成了。刚开始父亲还懂得收敛一点，毕竟新婚燕尔，可是很快就露出本来面目，臭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，和爷爷一个脾性。母亲老实话少，基本上都是父亲在吵母亲在听，要是跟父亲顶嘴，少不了一顿打骂。

反正别人的童年有父亲宽阔的肩膀，有游乐场，我的印象中只有父亲对母亲的责骂，爷爷对母亲的指责。

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在上学，母亲说，奶奶这样也算是解脱了。她说的时候无尽悲凉，我真怕她哪天跟着消失了，只能紧紧拉着她的手，跟她说我会努力，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。

相较于父亲一心为爷爷，二叔和三叔就聪明多了，成年后立马跟着别人去外地打工，好长时间也不回来一次，后来两人都在外地定居，只有过节才回来看望爷爷。两个姑姑更是如此，以前奶奶在世的时候他们经常往家跑，想着多做点事好让奶奶轻松点，后来奶奶去世了，他们也只有祭拜的时候才会回来。

大家嘴上不说，可行动上都想离爷爷远一点。要是其他人，可能会觉得赡养老人应该兄弟姐妹几个一起来，然而我的父亲却不这么觉得，他认为自己是老大，他照顾父亲就行了。于是不跟我们商量就把爷爷接到家里来，母亲的苦难日子便开始了。

爷爷口味刁钻，太咸不行，太甜也不行，稍微不合口就让母亲重做。每顿菜都要带肉，没有荤的就掀桌子，说我母亲苛待她。父亲见爷爷不满意，二话不说就对母亲斥责，要她重新做。母亲一句话不说，默默回厨房重做。

我跟母亲说，你搬到我那边住吧，让父亲自己照顾爷爷。母亲说，她是儿媳妇，不照顾老人要被人戳脊梁骨。还说宁愿自己受苦受累，也不想麻烦我。所以我有时候真不想回那个家，一回去就要看他们一个骂一个默不作声，有时候我也挺恨母亲，为何性格如何软弱，如果她性格强势一点，会不会就不同结果？

每当母亲听话忍耐，父亲一脸得意洋洋，爷爷也跟着自豪，好像自己的精髓得到真传，孩子给自己长脸了。有的人就是这样，明明做的是错的，可是因为没人反对，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很厉害。

当我想帮母亲说话，反驳父亲和爷爷的时候，母亲就会拦住我，说我要是发作了，她以后在家里更难做。有时我真的挺羡慕二婶三婶，躲得远远地就不用管这些闲事了，就让父亲和爷爷父子俩自己折腾去。

说来说去，照顾爷爷的其实都是我母亲，父亲不过是在中间传达爷爷的指令，剩下的就交给母亲来做。如果母亲撒手不管，父亲就知道当家做主的艰辛了。

于是这次端午放假，我决定带母亲出去旅游，把父亲和爷爷两个人撂家里。母亲担忧不已：“我要是不在家，谁来照顾你爷爷？算了，你自己去吧，我就不去了，反正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。”

我对母亲说：“妈，父亲要孝顺爷爷，让他自己去孝顺，凭什么指使你？你看他了不起的样子，其实离了你他们俩啥也不是。你就听我的，安心跟我去旅游，看他们怎么折腾。”

母亲还是有点担心，我叮嘱母亲别跟父亲说，到时候我们悄悄走。端午当天，我借口跟母亲去买菜，把母亲从家里接出来，一出门我就带母亲开车自驾游去了。坐在车上，母亲时不时看手机，总害怕父亲会打电话来，叫她吃早餐她都没心情吃。

果然，就在我们开到郊区的时候，父亲打过来了，母亲听到铃声手一抖，差点把手机摔了。我接过电话，听到父亲在里面喊：“你滚去哪里了？买个菜半天不回来？”

我淡定地说：“爸，我跟我妈去旅游了。”

“啥？旅游？你们去旅游谁来照顾爷爷，趁我还没生气，赶紧滚回来！”父亲唠叨个没完：“真能装！你钱多烧得是不是？你什么家庭学人家去旅游？有那个钱不如买两瓶酒给爷爷喝。”

我真是气笑了“我是什么样的家庭我知道，我带妈出去旅游就不带你！您想孝顺爷爷您就自己来，别好名声都被您得去，累活都让我妈去做。这三天您自己看着办吧，我们要上高速了，挂了！”

挂掉电话，我心里从来没这样畅快过，后来父亲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，我直接把电话挂了。母亲看着窗外不吱声，这些年来她向父亲妥协早就习惯了，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，我真担心她此刻要回去。

看母亲这样我有点担心，对母亲说：“妈，要不我们还是……”

“我们去哪玩？你帮我准备行李了吗？”母亲回过头笑着说。我还以为母亲要让我回去，没想到母亲这回也硬气了一把。我彻底放心了，对母亲说：“您就安心玩吧，东西都在后备厢。”